阅读一个村庄

有飘忽的戏曲声滑过耳畔，是昆曲，婉转空灵。声音来自一间幽暗的小屋，近了，方知是个理发店。屋内陈设简陋，一椅，一桌，一镜。一抹阳光投在门边的简易木架上，架子上有一个掉了多处瓷片的脸盆，盆底开着硕大的红牡丹。剃头师傅很老了，拿着老式剃须刀，弯着腰，神情专注，像是完成一件精美的艺术品。顾客亦是老者，残存的发根银白，围着白色的披巾，斜倚在老式木椅上，悠然地闭着眼。屋角的小方凳上，一架老式收音机，有女子在吟唱，曲调清婉曼妙。于是想，当老者睁开眼睛，可有恍若梦里回来的感觉？

往小巷深处走，古宗祠，古民居随处可见。慎修堂、乔荫堂、乐善堂、宝善堂、澄川公祠……宛如一张张韵味隽永的书页。每一处的飞檐、斗拱、隔扇、栏窗都精雕细琢，石刻的，仿佛闻风可动，木雕的，则是呼之欲出，迎霜傲雪的梅，栩栩如生的雀，入情入画的人，每一副图，都是一个意味深长的故事，细读，一段旧时光缓缓而来，仿佛置身在古老而悠长的梦里。

庭院风格独特的培兰堂是要去看一看的。在小巷十字路口打听，热心的村民一脸茫然。没有叫培兰堂的地方啊。我把培兰堂庭院独特的布局比划给他们听。哦，你说的是“倚斗歌薰”吧。“倚斗歌薰”，读起来，真是唇齿留香呢，原来这是刻在门楹上的字，这里的百姓只记这四个字，培兰堂可能是近年官方的叫法。其实，这样诗意的题字还有很多：挹爽西山、光依日月、南离辉映、蹑云山房……当年题字的先人，定是有冰清玉洁的心怀，才能有如此清新雅致的名儿来，而长年在这样的文字熏染下的人们，又该有怎样的兰心慧质呢。

培兰堂，是芷溪小规模民居中的精品，门楼色彩斑斓，砖雕细腻精美。欧式尖拱的屏墙，给庭院增添了独特的韵味。一位老人在给鸡鸭喂食物，见我闯进门来，露出和蔼的笑容：拍照啊？房子都老了呢。抬头，屏墙上的枯草，在冬日的斜阳里静默。房子老了，但日子常新，来年的新绿正在枯草里酝酿着呢。